優先選擇聽什麼？ 陳宥亘 FrANKC

台北市前文化局長龍應台卸任後前往香港講學，為文批評香港都市發展過度的被跨國資本品味主導的「中環價值」所支配，使香港喪失庶民活力的都市個性。她這個外來者的大膽洞見，引發了香港文化圈的熱烈回響，人稱「龍應台旋風」。但是冷靜回觀她所任職的台北市政府的歷年都發政策，卻清清楚楚的存在著一個她可能也視為理所當然的「誠品價值」─也就是以東區中產階級菁英品味傲視其他市民品味的價值觀。將「聳夠有力」、潑辣嘈雜的台灣小吃，包藏在高雅暗色系二丁掛與玻璃帷幕牆裡的2002年新建成圓環，不只是馬英九市政府顢頇的受害者，更是典型的「誠品價值」受害者。


誠品價值造成階級
都市社會學上有個名詞叫做「仕紳化」（gentrification），即市府更新政策配合房地產財團的市場手段，將所謂「落後」區域逐漸轉變為高價地段、將原來中低收入市民驅趕到更邊緣的現象。由於台北市經歷大規模仕紳化的過程，與兩蔣政權戒嚴時期重疊，居民哪有反抗的機會，所以仕紳化遠不如西方國家對抗的那麼尖銳，今日多數台北市民根本不會把台北市的整齊清潔與仕紳化的殘酷歷史聯想在一起，甚至不曾聽聞「仕紳化」這個書寫西方都市歷史的必用關鍵詞。
但正因為現在仕紳化無法以赤裸裸的威權來執行，背後就更需要文化價值替地產利益來化妝，使輿論接受都市更新的正當性；不論「中環價值」或「誠品價值」，都發揮著這個作用。


馬英九太異想天開
本文重點不是要指責誠品負責人吳清友所塑造的中產品味，意涵著不道德的商業動機，他也必定認為自己在台灣民主運動中扮演重要角色；本文強調的是他卻無法察覺他的「誠品價值」，如何排斥著同樣屬於民主運動的「民主香腸價值」。
「民主香腸價值」正如「建成圓環」，是跨階級、向庶民和中產階級同時開放的文化，你完全可以想像民進黨的菁英們在中正廟前吃過民主香腸；但是「誠品價值」卻是排斥非中產階級的封閉性品味，真的很難想像那些嚼檳榔、喝蠻牛和保利達B的台灣人，能夠自在的走進誠品。馬英九的建成圓環之荒謬愚蠢，就在於它異想天開的認為民主香腸可在誠品的地下美食街找到新生命。


庶民品味慘遭扼殺
「民主香腸價值」敗給房地產利益支持的「誠品價值」的悲劇，絕不只建成圓環這一樁，馬英九任內還有龍山寺周邊的更新計劃，中產品味的地下街將邊緣庶民生命力扼殺成奄奄一息；而它們的失敗與陳水扁任內廢除大同、萬華區的公娼館，使北鄰建成圓環的歸綏街，和龍山寺西側的廣州街商圈的沒落，都有蝴蝶效應的宿命關連。陳水扁拆除中山區14、15號公園預定地違建，更是犧牲庶民生活權利、朝向「誠品價值」的經典代表作。
建成圓環絕不只是中下階層的歷史記憶，而是全台北市民共同的文化資產，它在馬英九手下的壯烈犧牲，是否能喚起台北市民，小心無所不在的「誠品價值」，也可能反過來吞噬中產階級自己的珍貴本土記憶，我們希望候選人的辯論，能避免未來當權者再犯下同樣的歷史錯誤。

作者為香港理工大學應用社會學系博士候選人